文｜深响 林之柏
最近的奢侈品行业波诡云谲，几个顶尖奢侈品集团的高层更迭尤为频繁。
LVMH集团内部进行了一场“乾坤大挪移”，顶奢羊绒品牌诺悠翩雅的CEO调任路易威登副CEO，钟表部门CEO接任诺悠翩雅CEO，芬迪CEO改任迪奥副CEO；开云集团在今年年初分别为圣罗兰和巴黎世家找来了新CEO。
高层频繁调整，固然体现了企业主动求变的决心。但这背后，或许还有不得不变的压力与焦虑——从近期业绩来看，大家的处境都不容乐观：
爱马仕增速较去年同期下滑10个百分点；
开云集团录得双位数跌幅，Gucci销售额已连跌五个季度；
LVMH集团的销售额远不及市场预期，其中酒水业务收入大跌；
利润暴跌94%的Burberry则在发财报当天宣布裁掉全球约五分之一的员工，希望能在2027财年节省6000万英镑开销。
据麦肯锡统计，从2019年至2024年期间，奢侈品行业的经济利润增长了近三倍。这主要由于多数品牌执行了提价策略——在经历了数年仅1%-2%的涨价后，从2019-2023年品牌显著提高了价格，占据了约80%的奢侈品行业增长。
但到了2025年，放缓迹象明显，提价大法也失效了。
营收：LV低于预期，Burberry利润暴跌，普遍增长乏力
从近期整体业绩来看，顶尖奢侈品集团表现普遍不太理想，和市场预期有一定差距。
爱马仕一季度销售额录得41亿欧元，7%的同比增速不仅远低于去年同期的17%，也不及市场预期的9.8%。
LVMH今年一季度营收同比下降3%至203.11亿欧元，低于分析师预期的211.4亿欧元。
开云集团更加糟糕，其一季度销售额仅有38.83亿欧元，同比大跌14%，集团CEO直接在业绩声明中坦言，“这是一个艰难的开局”。
Burberry一季度总营收同比下滑17%至24.61亿英镑，调整后营业利润更是仅录得2600万英镑，同比暴跌94%，是一众奢侈品集团中跌幅最高的。
Prada集团是为数不多交出惊艳成绩单的“优等生”，今年一季度营收同比增长13%至13.41亿欧元，超过了市场预期的13.3亿欧元，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旗下品牌Miu Miu的强劲增长。（点击此处阅读深响相关分析《MiuMiu为何业绩狂飙？》）
历峰集团也还不错，一季度营收同比增长7%至51.7亿欧元，略高于市场预期的49.8亿欧元。
业绩上的变化，很快传导到资本市场。LVMH股价迎来一波震荡下行，年内跌幅接近13%，市值被爱马仕超越。瑞银、摩根大通、德意志银行、杰富瑞集团等还在落井下石，几乎同时出手下调LVMH目标价，出手最狠的摩根士丹利直接把LVMH目标价从740欧元砍到590欧元。而业绩增长最快的Prada，股价涨势也最凌厉，统计显示，Prada股价过去一年飙涨37.16%，本月也已涨近12%，领跑一众奢侈品集团。
奢侈品行业来到了变化的十字路口。
品牌：核心品牌扛大旗，多品牌战略遭考验
在行业处于逆风状态、市场整体下行的时候，各品牌的表现也呈进一步分化态势，有一个靠谱的核心品牌，显得至关重要。
Prada和开云集团的对比最为鲜明。Prada旗下MiuMiu今年一季度收入暴涨60%，成为集团最强大的业绩引擎，而开云集团则因Gucci和YSL两大主力品牌营收分别下滑25%、8%——Gucci已经连跌五个季度，导致整体业绩陷入困境。品牌阵容最庞大的LVMH业绩遇冷，也部分归咎于“拖后腿”的品牌。虽然财报中并未明确列明，但从高管发言中可窥见，丝芙兰、迪奥等表现都不尽如人意。
开云集团主品牌Gucci一季度表现不佳 图源：财报
Miu Miu是Prada业绩主要推动力 图源：财报
不可否认，多品牌发展有其战略意义：在行业上行周期中，能够帮集团快速拓宽市场、抢占更多市场份额，实现多元化增长。然而，LVMH和开云集团两大巨头当前遭遇也表明，多品牌战略有其局限性——经营成本高、容易造成资源分散、品牌之间区隔模糊甚至会发生“内耗”，对高层的管理能力有极高要求。
开云集团就明确表示，将会简化层级、重新梳理品牌资源。这在某程度上被认为是对多品牌战略的一次纠偏。在行业整体下行、业绩面临动荡的时期，专注于核心品牌建设、加强核心竞争力，暂缓扩张或收缩部分表现不佳、潜力不足的副线品牌，才能更好地应对市场的不确定性。
开云集团旗下品牌 图源：开云集团官网
地域分化：北美企稳，日本惊喜
面临分化的除了品牌，还有各大主要市场。
在奢侈品行业的全球版图中，北美和日本两大重镇作用依旧突出：北美企稳，是大部分品牌最依仗的“压舱石”；日本则增速喜人，成为整体低迷的大环境中难得的一抹亮色。
先看北美的情况。今年一季度，爱马仕在该市场实现了11%的增长，Prada也取得了9.9%的增幅。尽管LVMH在各大市场普遍下跌，但其在北美仅下滑3%，是所有主要市场中跌幅最小的；开云集团亦是如此，北美市场销售额下滑13%，跌幅低于其他主要市场。
这种稳定性一方面得益于当地经济的复苏，为消费市场注入了活力。根据数据公司Consumer Edge的统计，今年一季度，美国年收入15万美元以上的高收入人群消费支出保持稳定，部分中老年消费者在爱马仕等顶奢品牌上的支出有所提升。另一方面，过去多年奢侈品牌针对北美市场的大量布局，包括增加当地产能、加开门店等，也奠定了稳定增长基础。
相比稳定的北美，日本市场的强劲复苏，更加让人惊喜。历峰集团日本市场销售额全年大涨25%；爱马仕日本市场销售额增长17%，而除日本外的其他亚太地区仅增长1%；Prada在日本的增速高达18%，几乎是亚太区（9.6%）的两倍；Burberry在中国、韩国和南亚地区销售额齐齐下跌，唯有日本市场维持1%的同比增长；开云集团亚太地区整体下滑25%，但日本仅跌了11%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总体而言，日本市场的复苏主要得益于两大因素：一是日元疲软，入境游飙升，尤其是来自中国的游客利用汇率差优势抢购奢侈品，根据日本观光厅的统计，过去一年中国大陆游客在日总消费、购物消费分别高达1.73万亿和7641亿日元，均高居各国之首，消费额占比超过20%；二是本土消费的复苏，高端百货商场和购物中心的增加，为奢侈品销售提供了良好的平台。
一季度，Prada集团日本市场销售额大幅飙升 图源：财报
然而，这两大市场未来能否延续强势，仍是未知之数。
日本的问题在于受物价上涨、国际局势变动影响，进入二季度后经济后劲略显不足。5月初，日本央行就下调了多项年度经济预期指标，其中GDP增速中值下调至0.5%。
北美这边情况更加复杂，关税风波暂时平复，但美国国内经济还有较一季度进一步恶化的迹象。美国经济和政策研究中心创始人Dean Baker近日表示，未来几个月美国国内大额消费不可能持续，4月的消费者信心指数跌至疫情以来的最低水平。
品类：皮具依旧坚挺，珠宝酒水表现分化
分市场来看，北美、日本是定海神针；分业务线看，皮具（包）无疑是中流砥柱。
今年一季度，爱马仕的皮具和马具业务增长了10%，其中新款Médor和Mousqueton系列受到市场的广泛夸赞；LVMH的时装与皮具部门收入高达101.08亿欧元，占据了集团半壁江山；Gucci的Softbit系列也收获了不少好评，只可惜推出时间较短潜力尚未完全体现在业绩上，此外，其旗下的Bottega Veneta、Balenciaga品牌皮具业务同样收获了不俗的增长。
皮具和时装业务撑起LVMH集团半壁江山 图源：财报
相较而言，其他业务部门表现差异颇大，不同品牌之间呈现明显分化。比如LVMH酒类业务营收下跌了9%，是所有业务中跌幅最高的板块，手表和珠宝业务也是零增长；但跌麻了的开云集团，旗下三大珠宝品牌Pomellato、Qeelin和Boucheron反而表现相对出彩。
皮具之所以坚挺，除了款式最多、品牌宣传力度大之外，还有保值率、二手市场流通率等考量。在奢侈品江湖里，一直流传着几个保值神话：根据二手奢侈品电商Rebag的报告，爱马仕Sellier Birkin包包保值率在过去一年一度飙升至250%，香奈儿的Classic Handbag、LV的Speedy 25等经典款保值率也都超过100%。
图源：品牌官网
相比之下，珠宝手表等“硬奢”反而行情不佳。
二手腕表交易平台WatchCharts的数据显示，截止去年年底，劳力士腕表二手市场交易价格指数较两年前的巅峰期下滑超30%。历峰集团董事长兼创始人Johann Rupert也在年度大会上指出，为应对全球市场对贵价钟表需求下滑的局面，奢侈腕表行业必须减少产量。
而瑞士钟表工业联合会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，2025年3月，瑞士手表对中国内地的出口额同比下滑11.5%。
图源：WatchCharts
策略：涨价大法失效，正品遭遇高仿挑战
正如开头提到的，面对挑战，各家品牌这几年均以“涨价大法”应对。
2025年，大家也同样采取了涨价手段——今年2月，Prada对约45%产品线涨价4%，巴黎世家也对约25%产品涨价4%，根据花旗银行的监测，涨价可能涉及英国、美国、中国、日本等多个国家和地区；4月，LVMH旗下路易威登中国官网显示，DIANE法棍包、Speedy Trunk 20包包等产品都有不同幅度的涨价；爱马仕5月起将在常规涨价6%-7%基础上，进一步上调美国地区售价；历峰集团旗下梵克雅宝与卡地亚也从5月起加入涨价行列，具体涨幅和覆盖地区有待官方进一步确认……
官方给出的声明里，还是那些老理由：成本上涨、通胀压力，爱马仕还特别指出关税风波是美国地区额外涨价的主要原因。有意思的是，5月12日关税风波迎来关键转机，爱马仕为首的奢侈品牌会不会改口放弃涨价？消费者心里相信早有答案。
每逢业绩低潮必涨价，已经成为奢侈品行业不成文的约定。这种策略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品牌的高端形象，吸引那些追求独特性和稀缺性的消费者。然而，由于这几年涨价越来越频繁，且经济大环境持续变化，涨价提振利润的套路恐怕没有那么好用了。
值得关注的是，奢侈品消费者正在加速流失。以北美市场为例，贝恩咨询的数据显示，2022-2024年间奢侈品消费者数量减少了12.5%。
部分观点认为，是一些运动头部品牌以健康生活方式的理念抢走了奢侈品的客户。但一个更为残酷的事实是高仿品现象正在席卷欧美。麦肯锡2023年美国市场调研显示，31%受访者在过去12个月内购买过奢侈品级复刻品（dupe），且消费者佩戴时不再遮掩，反而以“精明消费”为荣。波士顿咨询调研显示，Z世代消费者对品牌溢价容忍度同比下降23%，而材质感知价值权重提升41%。
曾被视为“山寨耻辱”的高仿品，正在改写游戏规则。
整体来看，奢侈品行业确实挑战重重：消费群体持续更迭，一批老顾客流失，年轻消费者开始反思消费主义行为，不再盲目迷信奢侈品牌的权威；全球经济震荡，中产焦虑升级，富人似乎也陷入了奢侈品审美疲劳；经营渠道面临变革，线上兴起、自营渠道增速放缓，一些品牌被迫关闭部分门店……
但反过来想，奢侈品之所以能成为奢侈品，不就是因为其多年积累的产品品质与声誉能够支撑它们穿越周期吗？行业起起伏伏，消费千变万化，而这也是奢侈品沉淀底蕴的必经之路。
